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牽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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牽手

上了馬車,梁雁端端正正地坐著,江清晏的目光讓她如芒在背,只好低下頭盯著自己袖邊的花紋,轉移註意力。

車內只有他們兩人,春茗和夏竹淋了點雨,又怕妨礙到他們的二人世界,自覺地上了另一輛馬車。

銀炭烤得車上暖烘烘的,一片靜謐之中,更讓人不由地多慮多想。

梁雁不自在地垂著眼眸,方才還沒什麽感覺,現在她卻是忽然有點後悔了,她根本沒有做好和別的人一起生活的準備,哪怕是江清晏,也讓她下意識地退縮。

比如現在,若是江清晏不與她同在一輛馬車上,她定然是舒舒服服地倚著軟枕,桌上擺著點心茶水,愜意自在地聽窗外的雨聲。

而江清晏即便一言不發,只是單單坐在這裏,都讓她松懈不下來——她在江清晏面前還不能做到輕松隨意,總有一些微妙的不自在,雖然他對自己很是縱容。

江清晏坐在稍遠的位置,察覺到了梁雁的局促,心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,卻也不算太意外。

他隱約能夠明白梁雁的心結,也沒有想著一蹴而就,就算他們現在只是名義上的夫妻也不要緊,至少他可以名正言順地接近她,軟化她的心,總有一天能夠讓她敞開心扉。

“吃點東西吧,都過了飯點了,就算有東西要回來拿,也不用這麽急。”江清晏開口示意。

他不說倒還好,這麽一提醒,梁雁還真的覺得有點餓了,她早上沒什麽胃口,早膳只用了一點就讓撤了,又這麽來回一耽誤,以至於到現在還沒正經吃點什麽。

桌案上擺著幾塊蜜糖酥,小巧玲瓏,梁雁拈了一小塊,放入口中,甜絲絲的。

一旦打破了沈寂,接下來的動作就自然了起來,梁雁緊繃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下來,端起茶杯小飲一口,解了解膩。

而後,梁雁擡眸,想了想還是解釋一下今日的作為,免得江清晏多心:“我不是急著一定要今日回府,只是怕那些信被有心人利用了去。”

梁雁也說不太清為什麽,明明那些信也只是尋常的詩詞,就算真的丟了,被人利用也妨礙不到他們什麽,可她就是隱約有這種預感。

“也許是我多想了,就當是我草木皆兵了吧。”梁雁的目光落在那本游記和裝滿了信的小匣子上,游記裏的書簽都夾得好好的,沒有一點被翻動過的痕跡。

“無妨,謹慎自然是好的,”江清晏笑道,而後話鋒一轉,又是熟悉的,讓人又愛又恨的輕狂,“不過,你也得多信任信任我,有我在,就算哪裏出了點小紕漏,也無傷大雅。”

回到寧安侯府,兩人先用了午膳,而後江清晏顧忌到她的局促,沒有多留,又去了書房。

臨走時,江清晏回了頭,叮囑道:“有什麽事盡管讓人去找我。”

梁雁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,不覺好笑:“能有什麽事。”

午後,雨停了,初冬的寒氣裹挾在潮氣中,屋裏卻是溫暖如春。

雪球趴在梁雁的腿上,惺忪著眼睛,一副隨時都要睡過去的樣子。仔細算來,從它來到梁雁身邊,已經過了半年了。

梁雁不禁笑了起來,若是今年春天有人告訴她,她會在初冬的時候出嫁,還是嫁給江清晏,她一定會覺得那人睡懵了,還沒從夢裏醒過來呢。

那時候,他們剛在宮門前小吵了一架,她滿心裏都想著,不喜歡就別來招惹,為什麽非來禍害她。

可不過大半年的光景,在她正要從此疏遠他的時候,他卻追在她身後,“哄騙”得她答應了婚事。

實在是世事無常,緣分奇妙。

“長公主,管事把賬本和名冊都送了過來,請您過目呢。”春茗從外間走了進來,溫聲道。

這是把她當作府中的女主人了。管家之權對於旁人來說是地位的象征,可對於梁雁而言卻沒那麽要緊,這些年來她連長公主府的事項都一點點放權下去了,於是不在意道:“以前怎麽樣,現在還怎麽樣,每月整理好稟報一次就行了。”

反正江清晏手下的人,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,用不著她來操心。

“是。”春茗猜到梁雁會這麽吩咐,應下便又出去了。

在府中的生活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,直到用完了晚膳,江清晏眉梢一挑,梁雁敏銳地覺得他裝了一天的好駙馬形象可能要露出裂縫了。

然後,下一刻,江清晏便用那雙溫柔的笑眼看著她:“今晚還要趕我去偏殿嗎?”

呵,果然。梁雁不為所動:“不然呢?趕你去書房?”

江清晏:“……”

“偏殿太冷了。”冬天穿薄衫的江清晏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胡扯。

“有銀炭。”梁雁從容應對。

“偏殿的床太小了。”江清晏眼睛都沒眨,另一個借口信手拈來。

“讓人從別的屋子裏換個更大的。”梁雁微笑,眼神裏仿佛寫著“我就靜靜看你還能怎麽編”。

江清晏無奈地嘆了口氣,假裝放棄:“你還是跟我鬥嘴的時候最有活力。”

“唔。”畢竟鬥嘴鬥了這麽多年,這種相處方式都算得上習慣了。梁雁心想。

江清晏看準了她松動的這麽一瞬:“好吧,那我還是睡在偏殿的那張小床上,答應我一個請求,好不好?”

梁雁用懷疑的目光審視了他一遍,想了想又覺得沒什麽問題,保險起見還是確認了一下:“這件事以外的其他請求?”

江清晏點了點頭。

“你說吧。”梁雁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,江清晏是這麽輕易就放棄了的人嗎?

“你先說答應不答應,”江清晏見她還在猶豫,放軟了點語氣,“我都退讓了這麽多了。”

梁雁遲疑了片刻,最終還是點了點頭。

江清晏鋪了這麽長的線,總算哄她上了套,笑道:“那我這就讓人把偏殿的小床搬過來。”

梁雁睜大了眼睛,這才反應過來江清晏到底是在搞什麽把戲。

他只說了自己還是睡在那張床上,可沒說那張床一定在偏殿裏不能動啊。

梁雁又好氣又好笑,偏偏江清晏也還在笑:“你說好了答應一個請求的,不能反悔啊。”

行吧,算我失策,你等著以後的。梁雁默默地在自己心裏的小本本上記下了一筆。

幾日之後,梁雁早早地就被春茗幾個喚醒,換上了長公主的正裝,梳妝打理。

而江清晏也換上了朝服,在外間等著她。

今日是歸寧的日子,他們要去宮裏見太後和皇帝。

正裝厚重,卻顯得雍容大氣,梁雁穿戴整齊後從裏間出來,江清晏第一眼便不由地讚嘆。

“走吧。”梁雁輕啟朱唇,面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
車駕到了皇宮,江清晏從車上下來,回頭向她伸手,梁雁抿唇一笑,伸手搭在他手心,被他攙著下來。

殿中,皇帝和太後早就等在那裏,太後看見梁雁,面上露出慈祥的笑容。

兩人行了禮,又得了許多的賞賜,太後讓梁雁走到近前,拉起她的手,拍了拍她的手背:“我這又一件心事落定了啊。”

梁雁低頭笑了笑,沒說話,怕一接話,母後就又要說起孩子的事了。

“你這孩子,心裏肯定又在說我壞話了是吧?”太後對她再了解不過了,她一笑便知道她心裏肯定嘀咕呢,笑著嘆道,“我這麽大年紀了,能惦記的不也就這麽些事嗎?”

“是是是,母後您盡管說,我哪敢不聽。”梁雁眨了眨眼,一副乖順的樣子。

“聽是聽了,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對吧?”太後看破了她那點小心思,“罷了罷了,你就依你自己的想法就行了,只要你自己過得舒心,就可以了。”

她們母女兩人說著話,另一邊,江清晏和梁熠寧沈默相視——都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,有什麽話不用說都彼此明白。

雖說這場婚事是他應允的,此時此刻,梁熠寧心裏還是很微妙,從小到大的損友變成了自己的妹夫,這實在是……

好在,江清晏並不像他那麽心情覆雜,只是認真道:“我會好好待她的。”

雖然無論說多少好話,都不及實際行動,但承諾總歸是要有的。

兩人從殿中出來,空中忽然零星飄起了雪花,是這年冬日的第一場雪。

侍衛們依舊肅立在一旁,身姿挺拔,一動不動,神色卻是不由地松動了一些。暗色的盔甲上沾上了白色的雪花,也沾染上了一點人情味。

不遠處的宮墻邊,一道人影閃過,梁雁看過去,發現了躲在石獅後自以為不會被人看見的馨樂。

“又在那鬼鬼祟祟的。”梁雁輕聲自語,只當作沒有看見。

梁雁的手被寬大的袖口蓋住,並沒有感覺到冷,而江清晏卻試探著伸手過來,碰了碰她的手,見她沒有躲讓,得寸進尺地握住,牽住了她的手。

梁雁疑惑地偏過頭來看他,江清晏卻一本正經道:“下雪了,路上滑,牽著你就不會摔倒了。”

梁雁:“……”

“這才剛下的雪,連積雪都還沒有呢。”梁雁好笑。

“哎,非要我直說?也不是不行,就是怕你害羞。”江清晏收起了方才一本正經的樣子,笑了起來,“我就是想牽你的手,還想炫耀炫耀。”

躲在不遠處的馨樂從石獅後面伸出個腦袋,正巧看見了梁雁和江清晏牽著手,說笑的一幕,當即震驚得呆滯住了。

“他、他們真的關系這麽好?”馨樂覺得,自己或許應該去看看眼睛了,為什麽以前會一直認為江清晏不喜歡梁雁,又為什麽之前會一直認為昭平和自己是朋友?

不行,她得搞清楚是誰把這些根深蒂固的錯誤觀念塞進了她腦海中,自己這麽些年來又錯過了什麽真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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